[诗歌王国]我在梦里支离破碎（郝友元）

1.

我在梦里支离破碎

醒来 睡去 反复确认在哪里清醒

回忆是大脑的眼睛

一块块碎片一起在头颅赛跑

叠在一起就是个平行空间

量子穿梭 创造所有的未来

哪一个是我

看墨蓝碎花的头巾

有张面具一样的脸 它更像月球

隔着玻璃和架桥

看无数个你排着队面对你做自我介绍

“我是你 你的女儿讨厌你”

“我是你 这副面孔讨厌你”

……如此

像流水线上会说话的俄罗斯套娃

我是虚无的陪伴 直面你的虚无

掀开伤疤

才是娇嫩的新生

2.

阿郎

他们都叫你阿郎 免去了叫你哥哥的麻烦

他们说你吃喝嫖赌 笑嘻嘻的发福

没有婚姻、存款，和微信

阿郎消失了  他们说

“被传销去了”

满意得像你终于找得一个归宿

朋友圈里说你回来了

终于有了微信 进了家族群

某一天

“今天是奶奶的生日啊？”

新来的小嫂说“发红包来告诉你”

一张支付截图

余额21块8

3.

听三月

三月的风和雨

都是温柔又讨骂

虫鸣和鸟啼，难听的蛙声

在水汽里淹没了

在大片的绿色和花香里淹没了

风，掠夺高处的花枝，把他们笼在网里

惊心胆颤

呼——

花蕊和落叶一起殉葬，被鞋底压平

湿漉漉

我走过，再为三月辩解温柔

江河、溪水、晨露，都是云的女儿

每一个都是叛逆的

冒险，碎裂，爬上梢枝、高崖，努力滚圆

再一坠而下

死亡是每一次再生

黏附在宇宙运行的轴齿上，润泽

“生命”

生命。活着是死的，又在死里存在了

它又高级多少呢

4.

来信103

整理 然后借一把锁头 关上

一丝不落

我看到你的第39封来信

连回信都想要收回

信里说谁也用情很深 爱不爱的人

它们拥有同一张白色封皮 只有日期

先回忆一遍

再永远丢给狭密

它更适合做黑色的情人

5.

换药

出生在不断推翻自己的某年六月

飞鸟的翅膀流淌经线 蛇蛛尽管在禾秧里乘凉

试图

心平气和通知每一场疾病

“精神分裂，你别担心”

——我是不会好了

又是谁和谁的声音钉在枕头上

关在夜晚 梦里作恶 无数张脸

人群里起恨 又在沉默里妥协

伤口为过路的燕子敞开 看我殷红

褪色、枯萎、青苔，

再跳一次恰恰华尔兹

红、白、黄、蓝，每种颜色吃不完

“换了药效果真好”

哈，可是爸爸，

我

今天偷偷没有吃

6.

编织烙印

家乡的人曾以竹林为生

房前屋后 远山也同样群青

藏起要落到地面的太阳

竹节脱落的护壳铺满路过的脚印

表达四季的声音

不能被露水打湿的花鞋是她几百年来的传说

夜晚哄人的摇篮 祖母总是充满敬畏

初生的白嫩被卖作笋干 青年的枝节编成一切筐篮

被当做农人手艺的标本

弯柴刀编写了她的一生

我躲在竹青里 躲开混杂的四季

阳光艰难的变成地上的斑点

太阳挂在她的肩上 风会是凝固的

透过叶子未干的水痕 蒸发

我路过你 你路过祖母摇篮里

被编织起来的梦

7.

学猫

它是主子

无数女人爱同一声猫呜

用透心术 不同舌腔模仿一遍

“喵呜”

——嘟哝、撒娇、脏话